发布时间: 2024-10-26 作者: 行业资讯
光是上大学之前,我就搬过五次家。每搬一次,就有东西消失一次。于是从中学起,我就有意识地储存东西:初高中的成绩单、日记本、传的小纸条、会考报名的票据、因家人去世而写的请假条……
2011 年上大学后,我开始了疯狂的人生记忆数字备份,而这一切缘起于手机“刷机”。
那会儿智能手机刚刚兴起,我手里的安卓机,性能和界面都很一般。当时流行去论坛找教程“刷机”,让手机好用一点。但这些网友的自制教程常常前后矛盾,照猫画虎地一阵导来导去之后,好用的手机没出现,只得到个空荡荡冷冰冰的“砖头”——反复折磨之中,备份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一步。
那时备份的主要内容是通讯录和短信,这些资料存在手机的外接 SD 卡里:这中间还包括了家人朋友间的通讯、每天顶多十多条的垃圾信息,以及 QQ 的聊天记录——那时还没人知道微信呢。
不过后来,安卓手机系统的性能越做越好,界面美观度大幅度的提高,刷机这件事渐渐变得不再必须。前两年,我还无意中翻到过一张当时备份的 SD 卡,里面有 2011 年三星系统的备份,现在那个系统都已经停用了。
我上大学时使用的手机和电脑自带储存都不大,需要外接扩容。记得我有两个 8GB 的 U 盘,放常用的文件、课件和作业。还有一个 iPod Classic 2,可以充当临时的外接硬盘。它有 120G,这个容量在当时非常可观,几乎什么都可以扔进去。
iPod 直接带动了我的音乐搜集癖好,我的课外活动就是把它填满。那时的音乐流媒体不完善,的音乐信息大多不完整,我自建了一个音乐库,下载音乐,手动把每一张唱片的年份信息、作曲家、曲目都编辑好,再一张张加上专辑封面。为避免误删,还要在本地磁盘再复制粘贴一份音乐库的备份。
还有一个 iPod Classic 2,可以充当临时的外接硬盘|受访者提供
几乎每周,我都有三四个晚上只做这件事情,整齐的音乐库和专辑图片摆在一起,非常漂亮。
让人更有安全感的,是一个白色的 1T 硬盘,在京东花 500 元买的。因为当时移动支付尚未普及,还只能选择送货上门再储蓄卡支付。硬盘的挑选还有点讲究,要同时买两块,并且不可以买同一个厂商的同一批次,这样一个坏了,另一个就不用换。
在当时看,这个容量太大了,什么数据都可以存。我在里面塞满电影,当时鲜少 4K, 更不用说蓝光杜比这些后期才流行起来的规格,一部高清电影的容量也就 2-3GB,一个 1T 硬盘可以装上百部。在网络不太好,还每日准时断网的宿舍楼里,男生们会排队拿着硬盘来我宿舍拷电影。
刷机备份短信时,我用过一个辅助软件叫 SMS Backup+。它可以将手机短信发到 Gmail 邮箱中,需要时就在任一设备上登录 Gmail 下载这些短信,十分便捷。后来我才知道,这玩意的思路就叫网盘。
而真正接触网盘是从百度云开始。在我还往移动硬盘里拼命塞电影的时候,百度云开放注册,不需要实名,可达 3T 的容量,不限定设备随时上传和下载,还免费。如果说之前 1T 硬盘的感觉是“什么都能往里丢”,当时觉得 3T 的量就是“一辈子都用不完”。
于是我不再进行筛选,所有东西都一股脑丢到网盘里。现在我网盘里还有大学时全班同学做自动化模电实验的作业。
但有一天,我发现一些存过的图片不见了,部分储存的电影也被定为侵权,变成一个只有 19 秒的小视频。更难受的是它还开始限制你的上传,不充钱就忍着。
我又被迫开始探索海外的云盘服务。这时我已经毕业,备份的内容主体变成了照片。我喜欢拍照,什么照都拍,什么图都存,人、景、路上的招牌、朋友的聚会、游戏的截图、通知、甚至是某一天的日历照片——记忆不可靠,会掩盖一些东西,但图片不会。
而网盘塑造了我对照片备份的概念。那时我使用还归属于 Google Plus 的 Google 照片服务,第一次发现原来线上储存图片这么方便——它会给你的照片智能分类,微调修图,还会把几张相近的图片拼到一起形成一整张大图。搜索也十分聪明,输入“2012,绿,7 月”,就能找到我在 2012 年 7 月某张在植物园拍的照片。
为了迎合网盘的功能,我有时会故意拍好几张角度类似的图片,期待网盘帮我拼到一起,或是在一段时间内只拍数码产品的 logo,只因为相册有一个分类就是 logo。
不过早期在谷歌上传图片要收流量费,国际流量可不便宜,此外访问的便捷性和速度也不行。恰好当时从安卓机换成 iPhone,于是我又在 Apple iCloud 上建立起另一个备份。苹果的相册分类没有谷歌的精细,但对于用手机拍照的人来说,这是最便捷的方式。
我还会把最重要的文件和图片放在 Dropbox 里,这是我的第三个云端备份点。它的同步服务费最贵、容量也最小,但很少出错,还有比较完善的历史记录和快照功能,就算同步失败也不会造成非常大的后果。
2018 年,我更是建立了一套自动备份系统,从手机/相机/扫描件/截图收集好照片后,统一导入到 iCloud Photos 进行修图和处理,接着 iCloud Photos 会把处理好的照片自动上传到家中一台从不断电关机的 iPad 上,再通过 iPad 的后台同步,自动分发照片到 Google Photos 和 OneDrive 中;与此同时,另一个一直待机的电脑设备正连接硬盘,把 OneDrive 的内容同步到本地硬盘。平均每五到六个月,我再将本地硬盘上的内容定时备份到一个备用硬盘上。
这样一来,一张照片,前后大概会有至少五个副本在不同的介质与服务器里面,并在 6 个一级文件夹、91 个二级文件夹、9 个智能相册和 19 个共享相册中找到属于它的位置。
而我那 1T 的、什么都能装的白色硬盘,也换成了四四方方的 4T 黑色硬盘,3.5 寸,用起来还要外接一个大大的电源。仅算我存在 iCloud 中的图片,也已经有 120G,相当于刚好填满我大学时的那个 iPod。Google Photos 中更是有超过十万张照片和 212 个影集。
时间再往后走,我不再储存电影和音乐,流媒体已发展得很好。2021年 Netflix 重制了我很喜欢的一部老剧,用上 4K 的分辨率、HDR 和杜比音效,这时再回头看我大学时至少下一天一夜的版本,会有种被时代碾压过去的感觉——那时我明白存储影视资源已经没有多大意义。
在我大学时,各种平台都非常乐于开放接口,有很多基于这些接口开发的第三方服务,百花齐放,探索起来非常有趣。
其中我最喜欢的是一个叫 IFTTT(If This Then That,能够理解为网络版的“快捷指令”)的服务,它可以链接各种网络应用,并在你要求的条件下触发——就像互联网服务中的拉郎配,把任意两个产品拉到一起,看看会发生啥(类似如今 iOS 系统中的““快捷指令”)。
通过 IFTTT,我把收藏的文章转换为 PDF 保存、把收到的短信自动转发到不同设备上、把 Instagram 上的照片同步到本地相册、甚至在社交平台上点过赞的帖文,也归类保存到特定的线上文档……我数了数,总共搭建过 28 条快捷方式。
我还用过的一个叫墨客的 app,它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微博第三方客户端。功能简单,没有借钱、问答、群之类的功能,界面也很美,用起来特别流畅。
但后几年它越来越难用,帖文只能查看,不能回复、转发,也不稳定。在我用它的第 8 年,墨客正式通知下架,我还小小缅怀了一下。
墨客的开发者进行过解释。这一方面是由于微博自己的功能越变越复杂,比如图片从一开始只有 9 张,扩展到可以发 18 张,或是在首页就能查看点赞的功能,几经改版后隐藏到了很深的位置。这些改动都会影响第三方的表现,让它们跟不上原平台的节奏。
此外,慢慢的变多的平台也关闭了给第三方的接口。不止是微博,高度依赖开放接口的 IFTTT 可使用的快捷方式也慢慢变得少,我之前的 28 条,现在只剩三条可以用。
我从大学第一年就使用豆瓣的书影音功能,到现在已经有十年。这期间影视标记了 900 多部“看过”,100 多部“想看”,还有 12 个书单。这是挺宝贵的记录,而且很少有替代。
但近些年,年年都会有一些豆瓣不行了的风声。我关注的很多人名字变为“已注销”,参加的私密小组被强制公开,一些电影也会下架或者禁止评分。于是我不得不做一些准备。有一些比较出名的第三方产品专门提供豆瓣备份服务,这些工具的原理都是通过不停的模拟点击下一页,把数据存下来。但平台大多会拦截你这个过程。
在 app 消失或退出时,导出数据很重要。前段时间 Kindle 宣布将要退出,有很多人在把曾经购买的电子书拉取到本地。6 月 Nike 跑步软件 NRC 退出,也有很多人把它的数据导出到其他的跑步软件里,还有把数据做成可视化地图的。
海外服务在这块做得比较好,你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里请求把你的数据来进行备份和导出。有时还有意外之喜。我之前在 Instagram 上请求我的数据导出,竟然找到了大学时的通讯录记录。因为当时 Instagram 申请了我的通讯录进行好友推荐,它把这个也记录保留了下来。看到那些好久未联络的熟悉名字时,感觉死去的记忆在说话。
很自豪地说,虽然我备份了很多数据,但一次都没有丢过,我也不担心他们弄丢,因为副本实在太多了。
备份像是一种收集癖,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愿意放手。但真面临这么多东西时,又有一种沮丧感,感觉在花很多时间做一个没什么实际效益的事情——过去永远在拉着你,你总在自己历史的后面,去维护它。
这有点像在跟自己的大脑作对。大脑会自动记住一些比较强烈的事,忽略一些不必要的细节。但现在我主动维护这么多东西,其实就是把一些不必要的细节也变成一种必要的东西。有时会想,把这么多东西全部都停掉,是不是会轻松一些?
毕竟看到所有的东西都井井有条,所有你想要的数据都能信手拈来,新歌专辑在那个库里摆放得整整齐齐,任何人想找到任何相关的东西,你都可以帮到他们……这种时刻还是会觉得值得。特别是朋友间的很多记忆或者经历连他们自己都忘了,却还在你这里存着时。
而且万一有天技术足够发达,可以像现在的照片修复一样,通过一个残缺的片段,还原一段清晰的记录。那我现在的备份,就至少保留了个可能性。
走到今天,那个 4T 的硬盘,可用容量还剩一半,装着我从大学毕业到现在,从重重备份中筛选出来,所有想要记下的东西。
我不敢经常用它,担心会坏。现在它和我的相机一起,放在最牢固的盒子里,三五个月才拿出来灌一次数据。里面有照片、音乐、日记、所有的证件、文书、协议、报到证……还在不断地填充新的东西。
可总有些东西是不能备份的。大学毕业前的一晚,我刚找到工作,和同学一起去当地步行街吃饭庆祝。吃完后同学提议一起去吹风,我们爬到街上最高一栋楼的天台,微风,身边的同学,眼前的车流,一种不知缘由的安全感涌上心头。
我怀念那个感受,这是在哪个云端和硬盘都储存不了的东西,它唯一存放的地方是我的脑海,在下一次微风起来的时候,从记忆里取出它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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